夜幕下的黄浦江畔，灯光如繁星般闪烁，三个女孩坐在餐厅外的沙发上，互相嬉笑，比着胜利的手势。
70岁的奚美娟站在中间，左手搂着舞蹈家朱洁静的腰，右手搭在主持人何卿的肩上，三个人像小女孩一样贴脸自拍。
服务员刚把精美的素菜端上来，朱洁静就拿出手机，对着菜盘找角度。灯光照得她披散的长发像缎子一样亮。
何卿梳着丸子头，几缕发丝被江风轻轻吹起。他穿着黑色西装，袖子卷到了手肘，正指着对岸的建筑讲着有趣的故事。
她们刚看完音乐剧《三个火枪手》，在剧场里还意外遇到了主持人周涛。周涛见到奚美娟后，热情地拥抱了这位前辈，散场时还特意让她先离开。
四个小时后，三个朋友出现在外滩的一家餐厅里，他们的脸颊因为喝了米酒而微微泛红。朱洁静脱下了她看剧时穿的米白色风衣，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，40岁的她皮肤在夜色中依然显得光滑细腻。
她把头斜靠在奚美娟的肩膀上，手指玩弄着前辈的珍珠项链，说道：“下次去杭州的那家素食餐厅，记得多买一份芋泥酥带走。”
何卿笑着推来冰镇杨梅汁，39岁的主持人把薄荷叶插进玻璃杯：“上回您教我的沪剧选段，我在台里文艺晚会唱了段。”
奚美娟的眼角布满了深深的皱纹，银白色的头发被江风吹起，她穿的咖色棉麻衬衫袖子上沾了一些酱料。
这是她们这个月第三次私下聚会。上周在杭州的茶馆里，奚美娟戴着宽檐草帽，穿着深蓝色波点衫，品尝了新茶。月初，在话剧后台，朱洁静还带来了亲手包的荠菜馄饨当夜宵。
服务员刚要动碗碟，何卿突然站起来说：“您坐主位吧！”然后硬是把奚美娟换到了正对着东方明珠的位置。
被称为“老戏骨”的女演员笑着摆手，露出她左手腕上那件古老的银镯，这是她获得金鸡奖最佳女主角时，母亲送给她的礼物。
那年她39岁，辛苦了两天才在医院生下儿子，还没等休养好，不到半个月就碰上了离婚的事情。
后来，经常能在片场的后台看到保姆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，她会在换衣服的空档去喂孩子。
拍《假女真情》的时候，她带着两岁大的儿子。有一天晚上，孩子突然发起了烧，她等到凌晨拍完戏，才把他背去医院。
现在的辛酸都变成了眼角细细的皱纹。在热门电视剧《六姊妹》中，她有一个深深打动观众的场景：当她意识到误解了女儿时，她扶着门框踉跄后退，干瘦的手指颤抖着缩进袖子里，虽然这二十秒里没有台词，但她却把一个晚年愧疚的老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剧迷截出这帧画面时感叹：老太太身上满是故事。
更让人没想到的是，上个月的文学对谈会上，70岁的她穿着青花瓷旗袍，清唱了《红楼梦》的一段，网友们纷纷在视频下留言，说她简直就是“真·薛宝钗转世”。
朱洁静咬着梅子渍番茄说：“我跳《根之雕》的时候，最怕您这样的前辈。”她刚出道时，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奚美娟演的戏。
舞团准备新剧公演前，奚美娟特意去探班。看到姑娘们练功服后背沾着血，她直摇头说：“当年我也被前辈批评过，说‘太爱漂亮演不成戏’。”
这话让当时深陷减肥迷思的朱洁静恍然大悟。
说着说着，何卿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了一张去年颁奖典礼后台的老照片：当时奚美娟穿着礼服，蹲在台阶边，正细心地帮朱洁静整理舞鞋的绑带。
三个人最喜欢谈论的还是关于艺术的话题。何卿提到了他新主持的一个演技比赛节目：“现在很多参赛者都倾向于展示那种爆发力十足的表演。”
奚美娟用筷子轻轻戳破了素蟹粉汤包，她说：“为了演好《春草》里的角色，我曾扮演过半年的阿尔茨海默病人。”为了更好地理解角色，她每天早上都会去老年病房帮忙，为护工们擦洗病人。她发现，当病人病情发作时，他们往往会陷入一种安静的呆滞状态。
朱洁静把红糖糍粑切成小块：我们团的新舞编得让人看不懂。
她们恰好都喜欢那个改编版的《三个火枪手》——它大胆地去掉了复杂的历史背景，让角色穿上牛仔裤讲笑话。
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滑过奚美娟手背上淡淡的老人斑。
这双手曾在拍摄现场被机器夹到指甲发紫，也曾经为生病的儿子熬制过无数碗中药。
她用28年独自抚养孩子的辛苦经历作为养分，在上海大学的表演课上，经常用自己的故事来说明：“演孕妇时，不只是捧着假肚子呼吸，还要记得脊椎因为负担加重而产生的倾斜感。”
现在这双手正在为姑娘们剥盐水毛豆，手指间传来豆荚清脆的声响。
当江上的游轮鸣响汽笛，何卿的丈夫正好来接她。朱洁静穿上风衣，抱怨明天早上七点就要开始练习了。
奚美娟把剩下的点心打包，边打包边说：“这个拿回去给家里的小猫吃。”她平时总爱用小时候的昵称来称呼已经三十岁的儿子。
在回家的路上，车灯照到了她嘴角残留的豆酱，她新做的湖蓝色指甲随着放在环保袋上的手轻轻摆动。
那个曾为了争夺儿子抚养权，连夜背剧本的女人，现在最担心的是儿子总是穿破洞牛仔裤：教室里的空调那么凉，会不会冻出关节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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